Sunday, May 17, 2009

如果熬得住,谁想离乡背井?

有言在先:我从不考虑移民,也不鼓励移民。对我来说,马来西亚是我的根,我立誓为这块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鞠躬尽瘁、终此一生。然而,近年来,越来越多好友中的知识分子竭力呼吁在外国留学的孩子们索性在当地落叶归根,令人痛惜。人各有志,对 “去志已绝” 的朋友或他们的孩子,我寄予深切谅解多于厉声谴责。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要撇下孕育自己多年的乡土到底不是说走就走那么潇洒。

上世纪70年代,移民是个热门课题,过后却又终于舟过水无痕。最近移民的热潮又再次风起云涌,令人关注。有鉴于此,去年,马华总秘书拿督黄家泉呼吁大马华人在这非常时期展现爱国精神,不要因为一时不满,就干脆放弃大马公民权一走了之。他说,数字显示,从2000到2006年共超过1万6千名大马公民自愿放弃公民权,其中华裔占了87%,令人吃惊。他指出,马华在进行广招青年入党运动时,不少大专青年与专业人士表示他们对现实不满,有意离乡背井、情归异乡。此时此刻,我们是否应该冷静思考,扪心自问,到底这些“异象” 纯粹出于偶然抑或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没完没了地一再重提 “我爱国家,国家爱我吗?” 固然切身,但已陈腐。然而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对拿督的看法作些补充。

当时,拿督认为华裔公民不应该为了一小撮二、三线领袖人物的偏激言论萌生不满而远走高飞。如此说法充分显示他拿捏不住事态核心。对不负责任的种族性言论,大马人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其实造成人们惶惶不安的缘由是这些 “非主流” 的政客一再散发极端言论之后,非但没有受到党的纪律处分 (是否应验英文的 “沉默等于认同” ?) ,反而声音越叫越响、口气越喊越大,甚至被推崇为民族英雄,盛气凌人。反过来说,如果有关政党纪律严明,凡越轨行径搅乱社会次序者一概杀鸡儆猴,岂有乱世?想当年,连前首相马哈迪和副首相慕沙希淡都逃不过被开除党籍的后果。为何偏偏今时今日政党可以纵容如此不顾后果、哗众取宠的 “百鸟争鸣”?

对过去6年少过1%华裔人口放弃公民权,拿督略表安慰,劝大家别搜肠刮肚。如此说法,似有偏颇之嫌。关键在于这1万6千人的背景:他们是国家急需的可造之才还是跳飞机的亡命之徒?如果是后者,我们可以把口水省下;但如果属于前者,我们就不能等闲视之。50年代美国忍痛放走一个钱学森,中国的火箭工艺才有今天的骄人成就;而大马轻易放走一个黄英贤,也“慷慨” 地赐给澳洲新政府一位气候变迁事务部部长。依此类推,1万6千人就形成一个庞大数字。

拿督也说,许多国家视外来移民为贪婪者,只在坐享别人的成果,不受外国欢迎。事态如此“切肤”,你想这些知识分子难道完全被蒙在鼓里,没有事先探索和充分作好心里准备吗?归根结底,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深切感受,外人无从体会。

以往我对移民心态不十分宽容,总是无情批判。但电视节目中一出记录片给我觉悟性的启示。事故如此发生:一座办公楼失火,火焰熏天、浓烟密布、热气逼人。消防队的云梯直升10楼准备营救一位站在窗外的受困者。眼看消防员即将抵达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出乎意外纵身而下,坠离气褥中心,蒙受重伤。救护人员赶紧上前抢救。有人略带不解的口吻责问他为何不多撑那么一分钟时,他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回应说,“先生,如果熬的住,你想我会作出这么愚蠢的决定吗?” 镜头中的这句话深烙心坎,使我毕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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